Apogee

雖然醫生開給我的煩寧一顆都沒吃，

不過我想我還是曾經貨真價實有那麼一段

憂鬱的日子。

第一次走進診間，講了不到10句話，

醫生就斬釘截鐵說是產後憂鬱症，

他那份肯定感也感染到我，

我想，那好吧，我就產後憂鬱吧。

我生了兩個小孩，兩次都是iui取得，

兩次都經歷同樣的憂鬱。

它發生在產後半年至一年，

長達半年的睡眠剝奪和睡眠中斷，

對新生兒脆弱及不定時生理狀態的恐懼，

家庭環境髒亂和自由受限，時間和體力資源重新配置，

從家庭主體退居有效勞動力，

日夜擠奶哄睡換尿布洗衣服洗奶瓶，

上班下班買菜打泥製作副食品敲冰磚洗冰磚盒，

就這樣，憂鬱了起來。

其中，最痛恨的熊的態度。

每件事都有指導叮嚀都有意見偏不自己做，

所有事情以小孩優先但是小孩什麼事優先由不知名的理所當然決定，

很難不憂鬱。

說到底也是時間和空間的緊繃把個性差異逼到極限，

無處容身或遁逃。

所以我對小事斤斤計較，拿洗衣籃和便當盒丟熊，

放任小孩哭泣，自己躺在地板上一起哭，

時時刻刻感覺天地之大無處容身，唯死可解。

是。是死。

有一個假日傍晚，熊帶維維外出購買晚餐，

我把翰翰放在客廳地板巧拼上，

然後，很想知道我家離地面多遠，

就這樣打開紗門走進陽台，

探頭從半身高的窗台往下看。

一面看，一面想，不知道跳下去是什麼感覺，

搞不好會是藍學長來相驗，

著迷似的想像跳下去是到底是什麼感覺，

一直想一直想，

直到翰翰突然哭泣，我聽到他的哭聲，

才醒過來走回客廳。

還有一個上班日傍晚，好累好累，

熊在客廳又碎唸哪件事應該怎樣做才對，

我突然想，不知道生魚片刀捅進他肚腹是什麼感覺。

我就這樣攤在馬桶上，隔著一道門聽他的聲音，

運用既往的視覺和觸覺經驗，

想像生魚片刀的刀鋒、亮光和形狀，

想像刀子切過肉穿進穿出穿刺的摩擦感。

當然我家沒有生魚片刀，我也沒有捅人，

更沒有傻到跳下去，

然而我卻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

請假一上午去看精神科，

此後展開漫長迄今的諮商路。

那是去年的事情了，

現在想起來好像上輩子，

然而那種聽見死亡呼嘯而認為唯死可解的執念，

畢生難忘。

衛生福利部提醒您，珍惜生命X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