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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睜開眼睛，見她正注視著我。她那種眼神啊，我一輩子也忘不了。
如今，整整二十年過去，我由十七歲變成三十七歲了。
『文化大革命』對我來說，卻如同昨天才發生的一樣。
尤其是『大串聯』中在列車上認識的那個哈爾濱女中、有一張蘋果臉的少女形象，
彷彿是刻印在我心上了，在我記憶的底片上怎樣也抹不去。
對於一個人的情感經歷來說，最可珍貴的當然是愛。
但那種不足已被認為是愛的、朦朦朧朧的、
別人觀察不到唯有你自己才有充分理解的眼神，和極微妙的心靈感應所傳達的情感波段，
事實上具有著比愛更永久的美好光彩。
愛是一旦說出便開始死亡的東西，是一旦明白便失去詩意的東西，
它卻如同繚繞在兩座山峰之間的迷霧、藍天上的遊雲，
物奇而山秀，雲淡而天高。
她成了我心中的『文化大革命』紀念館內的一件陳列品。
～梁曉聲，一個紅衛兵的自白，泰電電業，2006年6月初版，頁276～27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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