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ogee

也是冷雨的冬夜，穿越馬路來到都心邊緣的小窩。
雖然沿路都有路燈，但都心的刺眼霓紅還視覺殘留，
讓小窩在視網膜上顯得有些漆黑。

從大馬路到小窩要爬一小段斜坡，
雨從傘緣滴下來，也在地面爬蔓。
我們在便利店買了些零食，
一手拎著不環保的大塑膠袋一手撐傘並肩走在夜雨裡，
雨水沿斜坡地勢匯集，潺潺流過地面，
某些支脈還莽撞地從鞋緣跳上鞋面。

那晚上很濕冷，女主人把燈關掉，
我們看見新光三越大樓被框在落地窗裡發亮，
像是城市裡某種幸福的象徵，不夜、不眠、不停。
男主人殷勤地領我們參觀精心的布置，
順手拿出許多預備好的零食放進瓷盤招待客人，
倒了幾杯紅酒為閒聊潤喉。

那晚上四個人吵吵鬧鬧，邊看電視邊天聊邊嗑洋芋片，
中間還赤腳衝進房間合力搶救淹水的地板，
把主機架高東西搬到安全地帶；
搶救工程七手八腳，像是一首溫馨插曲。

那晚上酒喝得不多氣氛卻美好無比，
慶祝男女主人流浪多年終於找到彼此，
找到一生相伴的渴望和勇氣。
黑夜的雨隔離整個世界，新光三越大樓在雨中閃爍，
和我們一起祝福這個小窩。

微醺離開小窩時已近半夜，爬進小黃一路打瞌睡，
回到家他還強打精神洗澡，
我根本連人帶妝爬進被窩又髒又懶地睡著。

睡著前，我們都以為他們會永遠幸福，
我們都以為那場雨就像他們走過世界的足跡，
最後會回過頭用一種驕傲排他的方式把他們緊緊拴綁；
就像我們一樣，開始沈溺於通俗平凡瑣碎的常識性幸福。
然而拜訪後不到一年，他們離婚了。

每次想到那個晚上的溫馨，
眼前就會浮現雨水沿斜坡地勢匯集，潺潺流過地面的情景，
冷冷的，濕濕的，某些支脈還莽撞地從鞋緣跳上鞋面。

那是一種，遺憾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