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ogee

好些女生朋友都這樣，聰明美麗，
但內心卻矛盾而纖細，
因為條件好而對感情抱有超高期待，
比一般人更害怕受傷害，因此設下重重標準。
不怕死的人是很多，靠近者屈指可數；
當任何一位運氣好加有毅力的冒險王闖過層層限制幾近達陣，
終點線後面的裁判並不感到高興，反而害怕得不斷後退。

因為害怕，用理智和公評選擇不會傷害自己的對象。
因為害怕，伴隨感動而來的總是撲天蓋地的疑懼。
因為害怕，拒絕讓對方太靠近或在自己心裡變得太重要，
只想讓對方當永遠的追求者，不敢卸除心防讓對方看到全部，
不想太在乎，以免失望時太受打擊。

早先我也這樣。
電影散場後決定跟看起來木訥老實的人交往，
中意他不會飄忽不定、不會多線進行，
不會在大家面前刻意不提女友，不跟女性朋友過度親密，
來自普通家庭從事正常嗜好，擁有正當職業和中等學識，
到了一定年紀想要家庭子女；
然而這樣的他有時候也會讓我情緒大波動，始料未及。

第一次吵架的感覺震驚多於憤怒，
發現原來他擁有傷害的能力，只是並不濫用。
以前笑稱美沙酮的人其實是因多美沙新，
非但不是戒癮替代劑，其毒性更強過大麻。
接著的感覺是高興，因為有能力讓妳哭的人才有能力讓妳笑，
我知道他是健康蒸餾水，但是客觀健康條件以外，主觀上也頗有風味。

所以後來慢慢有不同的想法。
起肖時甚至會因為日子過得太平順而搞些東西來讓自己不好受，
重複『衝動→疼痛→後悔→學習→冷淡→恢復正常→再次衝動』的輪迴；
這些過程固然讓我疼痛，卻也帶來本質性的改變，
如果現在我還勉強懂些事情、不完全坐井觀天，
那絕對來自這樣的嘗試、磨合和衝撞。
以鞋子來譬喻，外表有點舊有點折痕的鞋子看起來比較不漂亮，
但比櫥窗裡的亮晶晶的新鞋舒服一千倍。

害怕傷害躲避傷害多半可以順利免受傷害，完整而健康地過活，
然而傷害所帶來的智慧、經驗和感受，注定跟閃躲的人無緣。
究竟要選擇遺憾還是後悔、傷害還是智慧，見仁見智，個人有個人的考量，
而且也不是說自找一堆沒必要的傷害來受人生就會因此變得比較有深度，
但是就我而言，看到這些聰明美麗纖細的朋友們，
總會感覺到與其聰明美麗同等程度的寂寞。
大學畢業生回國中唸書當然永遠是全校第一，
但是在別人保持距離或刻意look down upon的環境裡，
沒有勢均力敵的人，其實贏得很無聊、健康得很無味。
好萊塢電影裡那些智慧型壞人不總是要找智力相當的警探來亦敵亦友？

塔裡是安全的，也是寂寞的。
張惠妹跟張雨生合唱過『我最深愛的人傷我最深』，我很喜歡這首歌。
雖然傷得最深，反過來說，也有幸如同傷痕般深刻地愛過，
這是多麼值得驕傲記憶的事情啊！
要是我，我會說『沒有狠狠受傷過不算人生』，
在某個確保不至死亡的範圍內，
我還會說『請傷害我，讓我的人生有意義懂珍惜』。

讀iko寫『膽小公主』講類同故事，深深有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