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ogee

電影緣起的官方訪稿四處轉載，

導演攝影師的藝術成就也有人細心整理，

更有專家仔細抽繹配樂的美……

評論分析金球獎得獎電影還剩下什麼角度呢？ 


我想了又想，終於想到適合的議題，

向熊宣告我要講關於性/愛的部分，

然後他噗一聲差點把花枝羹從嘴裡噴出來。 


贖罪是一部層次豐富的電影，古典、文藝、愛情、戰爭、時代動盪，

如果再加上溫馨氣氛，所有所有令我恐懼的電影元素就點名大集合了，.

有趣的是，我卻十分喜愛它，因為它若有似無地點到一個敏感問題，

那就是小女孩對愛/性的理解詮釋以及啟蒙。

雖然包裝成女主角西西利亞和男主角羅比盪氣迴腸的愛情史詩，

但實際上電影卻比較接近第二女主角白昂妮對友人說的話，

它是關於小女孩誤解自己所見造成的錯誤和彌補，
而這要命的誤解跟性/愛意識的覺查不可分割。

愛情種子在炎熱夏天裡落在白昂妮充滿想像力的心頭，逐漸發芽，
小女孩對於愛的感受強烈又簡陋，誤以為愛必須通過考驗， 
眼下沒有自然苦難就自製人工苦難來當測量計。 
她問大哥哥羅比說：「如果我落水，你是否會來救我？」，
接著自己噗通一聲跳水；
羅比雖然救起白昂妮，卻滿臉怒意拂袖而去，
留下既感動又錯愕的白昂妮，
獨自對羅比的背影訴說情意綿綿的文藝腔謝詞。

小女孩不懂愛會引起爭執。爭執有時候是因為愛。 
白昂妮偷拆信看見cuXt這樣的字眼，誤認羅比是性變態，

但同樣一封信卻惹起姊姊西西利亞的愛火，讓兩人在書房熱烈相愛。

只要有愛只要願意表達，骯髒字眼也確認愛挑逗愛，

小女孩不懂愛未必美麗含蓄。愛有時強烈到非身體交纏不可。 


與白昂妮相較，年紀相近的另一個小女孩羅拉的啟蒙就完整得多，

羅拉和偶然拜訪的客人保羅互有好感，交談言語和微妙動作都繾綣曖昧，

在黑暗中無法克制而大膽偷情，最後更在羅拉成年不久即結婚。

在電影這樣的視覺藝術裡，角色性格經常會透過衣飾髮型來加強印象，
白昂妮穿白色孩子氣的洋裝，用小夾子夾住西瓜皮的側分瀏海，
羅拉卻身著質料光滑充滿縐折的軟質粉色衣裝，燙一頭蓬蓬的紅色小捲。
從這裡我們就可以看出白昂妮對愛和性的態度，
是那麼純白無瑕、近乎幻想，
而羅拉卻早已從孩子蛻變成女人，早熟地跟喜愛的男性調情做愛。
羅拉的性愛啟蒙健康完整，卻迫於禮教對青少女性慾的壓抑，
明白少女失貞不見容於社會，於是在性愛曝光後順勢卸責給羅比以自保。

吃人的從來都不是怪獸，而是人心和禮教。 

贖罪裡有三個重要關鍵性的女性角色，白昂妮、西西利亞和羅拉，
其中只有白昂妮將愛變成扭曲的神話，將性當作骯髒的忌諱。
歉疚的白昂妮帶著全心自責造訪羅比和西西利亞歷盡艱辛共築的家庭，
站在客廳向姊姊懺悔道歉，
目睹姊姊用愛撫擁抱和深吻來安撫暴怒的情人，
同時不能自制地不斷偷看臥房裡亂掉的白色床單。
隨著年紀漸長，白昂妮雖然不再排斥性，
卻又被壓抑的反作用力推擠失焦，
過度放大性在穩定關係裡的地位和功能。


電影以白昂妮的受訪獨白作為結束。
成長後，白髮蒼蒼的知名作家白昂妮選擇翔實紀錄事件始末，
作為失憶前的最後一本小說，也作為一種文字的彌補和贖罪。
鏡頭大特寫cue過去，我還是看到一個衿持拘謹的老年女性，
仍舊身穿象徵無垢的素色套裝，仍舊維持小夾子夾住瀏海的西瓜皮，
我想她從年輕到老都無法擺脫那種難以言喻的潔癖吧！ 

在生活現實裡，我看過好多這樣的女生， 
即使早已脫離初識愛情的矇懂年齡，卻還是堅持愛情必須通過考驗， 
於是折磨刁難，不說又希望對方能懂，
擺出高姿態卻又期待對方不卑屈地全盤接受。 
即使爭執或分手，我也只能聽到男性性格缺陷的詳述，
鮮少聽聞嘗試持平看待彼此關係的分析。 

日子久了，我不免狐疑， 男性真的缺陷多多愛情真的充滿磨難嗎？ 
還是我們女生自己屈服於某種無意識的愛情潔癖， 
不但用顯微鏡放大雙方差異，將對方不同於我們的部分解釋成缺點， 
還要在平靜無波的生活裡製造挑戰炮製困難，以考驗對方的愛？ 
若真如此，那麼白昂妮小女孩似扭曲性愛觀和性格或許不只是電影，
更活生生存在我們這麼多女生的心中。

那真是一件太電影情節太戲劇化的事情啊！